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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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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章

說到逃,這件事談何容易。

東月鴦被做拐賣良家婦女的強盜抓起來後,當天就被金烏寨的三當家吩咐派人運走了。

她們像畜牲一樣,被集體塞在一個籠子裏,這是東月鴦離開庸都郡,從一介高貴的離婚婦人淪落為階下囚的第一天。

這些經歷本該離她這個身份的人很遠很遠,但是當東月鴦親眼所見,其他貧民女子不聽話,有的哭鬧不止,被看守她們的賊人發現,為了殺雞儆猴,做樣子給她們看,隨即就把哭得最厲害的那個揪出去當場整治了。

衣衫破爛,淒慘的哭喊,頭破血流,再像塊破布一樣被丟回到她們當中,也就是這時候,東月鴦徹底意識到,她和她們沒有一絲不同!

上一刻,她可以是離開夫家的貴婦人,下一刻,遇到危難,她就是血肉之軀,一樣的手無縛雞之力,想被欺負就被欺負。

盜匪們的舉動給眾多被拐的女子帶來恐慌,同樣也加深了東月鴦想逃出去的信念。

但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,這些人明擺著要把他們賣到很遠的地方去,東月鴦不知道具體是去何處,她和其他人一樣失去了對外界的感知,她們整日被困在牢籠裏,外邊罩著一層黑布,白天黑夜都是如此。

只有路上不斷滾動的車軲轆,刺激著人的耳力,東月鴦有時候聽見半路停下放水的強盜說,他們在往南去,然後為了不讓她們這幫貨物逃脫,前三天金烏寨的人根本不給任何吃喝。

一口吃的一口喝的都沒有。

但是有人是例外,那就是東月鴦,因為她是金烏寨的三當家親自叮囑,說要好生看著的“上等貨”,不能有閃失,又不能讓她跑了,於是強盜會兩天給她一點吃的。

兩天已經足夠東月鴦保持一種饑餓但又不會餓死的狀態了,和其他奄奄一息,有氣無力的相比,東月鴦的待遇十分已然招人恨了。

她自己也不是不知情,從第一次其他女子看她的眼神變得嫉妒起,到等強盜走了以後,有人率先忍不住撲上來搶她的吃的,東月鴦就知道她什麽都沒做就把她們得罪光了。

不過好在路途並不太遙遠,似是要到了地方,為了把她們賣個好價錢,盜匪們開始給她們多了點吃的東西,幾乎一天一頓。

車軲轆轉過彎後開始停下不動,似乎來到一個巷子裏,馬頭噴出粗熱的鼻息,周圍離這不遠處傳來一些雜亂的聲音,看押她們的正在和誰交談。

東月鴦被蒙著眼,靠著耳力推測應該是不是到了地方了。

事實就是她想的那樣,很快她們所在的牢籠的大鎖被卸下,籠門打開,外邊的人壓低聲音,惡聲惡氣地讓她們先下來,“快走,不許聲張,誰敢說話就割了誰的舌頭,聽見了嗎!”

第一個人下去的聲響仿佛是踩在了石板路上,發出細微的輕響。

東月鴦想過,要不要趁這個時候就跑,但顯然現在不是個好時機,她感覺到有很多視線在盯著她們,她告訴自己還不能輕舉妄動,眼罩沒揭開,手也被綁著,等這裏的人給她松了綁,她才有機會行動。

就這樣東月鴦跟其他人一塊,被關進了一個房間。

臉上的眼罩雖然被拿下來,可是依舊沒被解綁,這些有經驗的拐子很知道怎麽控制她們,到了地方也是先關和餓上兩頓,等她們實在受不住了才被按價值分開,然後分批帶走。

輪到東月鴦,一個穿著艷麗,上了年紀的婦人挑起她的下巴打量她,仔仔細細點評道:“哪兒弄來的貨呀,這麽好,你們當家也舍得往這兒送,沒想留給自己用?”

旁人笑嘿嘿地應道:“三當家是好色,也不是傻子,好東西當然送鴇母您這兒調教調教,好有大用。”

眼前的婦人就是淫窟的鴇母,東月鴦和她對上目光,鴇母眼珠一轉,問道:“叫什麽名兒啊?”

東月鴦嘴裏的布被扯下來,她終於能開口說話了,臉皮因咳嗽而染上霧紅,眸子裏也仿佛被一潭水打濕過,潤潤的。

東月鴦小喘著氣說:“我不要調教,我不要做妓,你們放了我,不就是求財嗎?我有財,有錢為自己贖身。”

鴇母看她的氣度長相就知道東月鴦不是普通人家出身,她肯定家世不錯,不然這年頭哪能長得細皮嫩肉的,衣裳雖然臟了,可料子不會作假,是匹好料。

可惜啊,這裏不由得她說了算。

鴇母沒有半分被東月鴦的話打動的動容,她嗤笑地看著東月鴦:“小娘子,家裏好生好養著的吧,知道這是什麽地方?想來就來,想走就走?財,你有什麽財,有本事拿出來看看呀,到了老娘這,就是世家公主來了,也得脫層皮!”

東月鴦愕然,以為自己聽錯了,他們做腌臜生意的,竟這麽大膽?連王孫貴族都敢編排貶低。

鴇母的眼神讓東月鴦此刻的處境無處遁形,她嘴唇發白,喉嚨幹澀,說:“我是良家子,你們這樣,不怕被官府的捉住?”

良家子可不是隨意能販賣的,抓到是要判刑的。

這幫刀尖舔血,幹多了這行勾當的直接把東月鴦的話當笑話聽去,鴇母笑著說:“官府?我的老天爺,小娘子你是多久沒出來看過世道,現在天底下亂成一團,哪還有官府主持公道,你就是良家子又怎樣,到了這統統都一樣,識相的報上名諱,不識相的我就隨便給你取了。”

意思現在世道亂成這樣,誰還管得了有沒有良家子落難。

雖然知道東月鴦是富貴家裏出來的,但鴇母聽了金烏寨的人托給她的話,這女子是三當家的仇人的表妹,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。

鴇母略帶興趣地打量東月鴦,“不過你倒是提醒老娘了,來了春宵樓的,任你是什麽富家子良家子都不作數了,來人啊,拿賣身契過來,讓她簽字畫押,順便取個名兒,長成這樣就叫憐鯉兒吧……”

什麽憐鯉兒,東月鴦忍不住想啐,她有名有姓卻不願讓這鴇母知道,玷汙了去。

她沒想到這些人會做到逼良為娼這一步,在看到龜公掏出賣身契和一盒紅印時,晴天霹靂,東月鴦止不住地掙紮,她一介良民,憑什麽要賣身給青樓,千人騎萬人嘗!

眼前似有她被欺負的畫面出現,東月鴦心神大震,加重了反抗的力道,卻還是不敵龜公和鴇母控制她的力氣,為了讓東月鴦聽話,鴇母厲聲道:“再叫老娘饒不了你,簽了賣身契,你就是春宵樓的低等女奴,不想陪喝陪-睡,那就去為奴為婢,伺候其他娘子去!”

看在東月鴦那張臉的份上,鴇母還是沒舍得擡手打下來。

畢竟這是個好貨色,破了相,反而沒了好價錢賣。

在極盡屈辱之下,東月鴦被對方強硬地控制住,在賣身契上簽了字,按下了自己的手指印,鴇母拿到賣身契,吹了吹,滿意地看了眼脫力坐在地上的東月鴦,警告說:“好生待著吧,別想著逃,不然有你好果子吃。”

一朝為奴,不過一夕之間發生的事。

東月鴦感到天旋地轉的暈眩,她就這樣成女奴了?她不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了?

到此為止,東月鴦還是覺得落到今日這種地步,是上天給她開了個玩笑。

不是憐惜她上輩子過得不幸,所以這輩子才讓她重生的嗎?

為什麽又會在她想要好好重新來過以後,天下大亂,她要被拐子賣去做娼,淪落到煙花巷柳之地做女奴,那若是這樣,東月鴦情願自己沒有重生。

不然這樣活著,還有什麽意義?!

房門關緊,東月鴦孤零零地抱緊自己,咬緊嘴唇,不,她還是不能認命。

等人一走,東月鴦再次站起來打探周圍環境。

窗戶被封緊,少有縫隙,經過摸索勉強能看到了外邊的情形,鴇母扭著身子和龜公打手們離開了,但是這個院子裏還有其他人守著。

東月鴦被帶到的屋子不大,像是柴房,門一關便黑漆漆,還上了鎖。

她焦急地轉了一圈又一圈,費盡心思,卻也想不出這種有人把手的情況下,該怎麽逃出去。

成了女奴之後,東月鴦的待遇果然沒之前好了,春宵樓的鴇母為了調教她磨合她的性子,在餓了她好幾回後,還特意給她安排了又臟又累的活。

東月鴦一直在等待時機,她象征性地抗爭了幾次,為了活命,決定暫時還是先聽命於他們。

旁邊的屋子就是活生生的教訓,那裏面就有不聽話的被拖到院子裏打死的,慘叫聲摧殘著東月鴦的心靈,她明白什麽叫識時務者為俊傑,只有先茍活下去,才有後來生機。

終於有一天,她等到了這個機會。

許是這幾天她很乖,很識時務,鴇母安排給她的臟活累活東月鴦也做了,沒有絕食和逃跑的跡象,院子裏的打手沒有再將她作為主要關照對象。

新來了一批年輕女子需要分人去教訓,但是做完事,東月鴦又會被關回小屋子裏。

幸運的是,這次看管她的打手似是吃壞了肚子,鎖沒上緊就急匆匆地捂著肚子去茅房了,屋外悄無聲息,沒有任何一人,東月鴦心跳加速靠近門口,試圖推了推門縫,開了!

鎖頭陡然掉落的聲音還是嚇到了她,她很怕這時突然有人出現,發現她正在偷溜。

事實上這簡直是天賜良機。

東月鴦一看見沒有任何蹤影,當即選擇關上房門,把鎖搭在上面偽裝成鎖住的模樣,隨後飛快朝著她這些天裏較為熟悉、摸透了的路上走去。

她佝僂著腰,低著頭,手上提著一個木桶,再握著一塊抹布,偽裝成後院灑掃的下人。

廊檐昏暗,加上這時間前院的春宵樓正值熱鬧,沒幾個人在這邊,竟叫她一路順利混了過去,距離後門的位置也越來越近。

就在這時,有人發現不對,背後叫住了她,“站住,你是哪個娘子手下的?”

在成為娼妓前,東月鴦作為新人還得伺候老人。

被追問,她不敢回答,只裝作沒聽見般默不啃聲,低著頭匆匆往前走,一步比一步快,她就快能逃出去了。

而後面上完茅房回來,發現東月鴦已不再屋裏的打手出現在遠處的道路上,指著她的方向道:“是她,她要逃!快抓住她!”

事已至此,東月鴦毫不猶豫丟下木桶沖向門外。

背後春宵樓的打手緊追不舍,東月鴦不熟悉外邊的地形,誰知道這裏是個什麽巷子,竟這樣深長,七扭八拐,東月鴦好不容易從巷子裏跑出去,來到大街上,見到路上人群她禁不住欣喜。

只是背後腳步越來越響,眼看就要被抓住,東月鴦湧入人群。

絕望之際,東月鴦看到一支路過的軍隊,她抱有希望地朝他們揮手高呼:“救命!救命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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